黑色男人連載試閱 (1)
作者-百央
楔子
他接獲通知的時候,還沒有想到,看到的會是這樣的情景。
早上送他去學校,他們還開心地互相道別。他轉進熟悉的工作地點,想著追蹤已久的案子可以開始收線。
再過兩天,他就可以請一週的假,帶著他出國去跨年。
心情頗佳的他,一如往常地,放著警用頻道的聲音在一旁,翻開尚未結案的資料夾,打算把一些處理了八九成的報告結束掉。
當牆上時鐘的長、短針分別指向數字六及四跟五的中間,刺耳的呼叫與確認聲音劃破刑警隊難得的平和,從無線電音箱的各個細孔竄出,張牙舞爪地撕裂了辦公室裡每個員警的平靜。
而他幾乎是聽見無線電內容的同時,闖入警備室帶走配槍與手銬,防彈衣還是同事快步追上塞給他,他才記起突發事件的主角是個持槍搶劫的歹徒。
同一小隊的成員快速著裝,緊跟在他之後出了分局大門,一輛輛警車鳴起警笛,不停閃爍的紅光與令人緊張的警示聲在公路上飛馳,直衝向兩公里外的公立高中──
他弟弟就讀的那所高中。
他接獲通知的時候,完全沒有想到,會看到怵目驚心的這一幕。
以黑布罩面的歹徒挾持了一名學生,黑色手套緊揪住人質後背的衣服,黑色的槍管抵在人質的太陽穴,陰鷙的眼神,掃過剛踏入大門的一干刑警。
已經半掛的斜陽為歹徒作了最好的逆光保護,前來馳援的他們看不清歹徒的形貌,卻在一聲聲叫喚中,聽見歹徒手裡有著最熟悉的聲音。
下一秒,他看見,上帝賜給他的天使在眾目睽睽下,張開了遭折的羽翼──
墜落。
第一章
他們第一次見面,跟第二次,其實差不了多少。
一樣的風和日麗,一樣的情境,一樣是他們兩個人。
現在想起來,那時候的堅持,好像有一點莫名的好笑。
陽光照著他的尷尬以及她的羞窘,連空氣也變得傻氣了。
* * * *
「該死!」
一聲咒罵,在初夏的午後,驚醒了都市公園中的寧靜生態。
甫入夏季,熾熱的太陽還不及盛夏的一半威力,至少在這座都市叢林中的森林公園裡,炎熱被層層綠葉隔絕在樹蔭之外,不時還有幾陣薰風襲人,勾勒幾分涼意。
寫生中的于桃華望向一切正常的慢跑步道,懷疑自己聽錯了,埋首又在畫紙上描繪幾筆。
棍子滾動的聲響,自幽靜的林間傳來,這次桃華很確定,她不是幻聽。
位於公園左半部假造的小丘邊有張行人椅,是這座公園裡徒步的制高點。桃華每回來到公園裡找靈感時,就喜歡坐在這個位置上,看著公園裡來來往往的人們,或散心、或經過、或運動的生活百態。
她停下構圖的手,抬首望向左側,沒有人;轉頭望向右側……是個在爬坡入口跌倒的男人。
她把鉛筆跟畫板放好,轉向那名男子,試探地詢問道:「需要幫忙嗎?」
那男人手指動了動,似乎沒有聽見。
「先生,你需要幫忙嗎?」桃華再問了一次。
這次她很確定,那男人是故意置之不聞。
他的頭撇向另一方,她的角度正巧可以看見他的耳朵,曝照在陽光下的耳殼微微地動了動。
「先生,你真的不需要幫忙?」于桃華挪動腳步,一步步朝他走去。
聽見對方移動的聲音,男子驀地大喊:「不用!」
不用?于桃華肯定他絕對不是那個有資格說出「不用」兩個字的人。
這段路,除了有些微的爬坡之外,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,除非是走路不看路,踩到了兩旁花圃的分隔瓦;再不就是對這段路不熟悉,而且──
看不到路。
于桃華看著男子的手在地面來回摸索,尋找那支就在他腳邊的手杖。
「先生,我來幫你吧。」她筆直地走向他。
本來想直接就把他從地上扶起,但又覺得不妥。她蹲在那男子的跟前,沉默數秒後開口:「先生,你好,我叫于桃華,之子于歸的于,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的桃華。我在這附近的那所大學美術系教課,下午剛好在這裡寫生,你若擔心或對我有任何不滿的話,可以到我服務的學校去投訴。」于桃華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放鬆,於是接著道:「現在,可以讓我幫助你,把你扶起來嗎?」
對方猶豫了十秒,才將撇開的面容轉向桃華。
「麻煩妳了。」他啞聲道。
他正面與桃華對上,後者頓時倒抽了一口氣。
于桃華敢打包票,那絕對是她此生看過最完美的一張臉。
這句話怎麼說的?
增一分則太長,減一分則太短。
她不是登徒子,也不是好色之人,只是眼前這個人……真的很有讓人流口水的本錢。
下巴的弧度如湖水倒映山峰完美的稜線,剛毅的臉龐是工匠巧手刻劃的極致工藝,雙唇輕抿,高挺的鼻樑支撐飽滿的天庭,朗眉似大師揮毫,兩道英挺的墨色斜飛參天。
只是,那眉山下的一泓深潭,平靜不起波瀾,本應該讓他的面容更加鮮明的靈魂之窗,卻成為他完美相貌上的唯一缺憾。
她絕不是在開玩笑,上次看過這樣令人讚嘆的面孔,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。
等了很久,卻沒有等到對方的聲音,男子微微皺眉,輕聲詢問:「小姐?」
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……桃華搖搖頭,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,怎麼可能會答應她的要求!
「我的手在這裡,」她輕輕碰觸男子的手背。「搭著我的手臂……對,是這裡,抓好了嗎?慢慢來喔!」他跌在地上的時候,于桃華只是感覺到他的排拒而已,可當他站起來了,那整整高過她一顆頭的頎長身子,讓她驀地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。
一個頭欸!將近三十公分的差距!
甚至,他的臂膀,也沒有看起來那樣的單薄。壓在她臂上以及她所支撐的重量,他不僅不瘦,還可以說是精壯了。
唔……有練過的肌肉果然比較硬……算了,至少比摸起來是骨頭好。于桃華這麼想著。
「你在這先站著別動,我幫你撿手杖。」桃華彎身拾起他落在地上的手杖。
只是才一轉頭,又看見他漠然的臉龐對著她的方向……真的是非常完美的一張臉啊!
「我現在把手杖給你……」桃華把手杖舉高至他的手邊,輕碰兩下,確定他握住了才放開。
「謝謝。」那名男子說。
「不客氣。」她笑答。「你要去哪裡?我可以送你……」
「不用││」男子清了清喉嚨。「我是說,不必麻煩了,這裡的路我熟,我自己走沒問題。于小姐,謝謝妳。」他向她問了出口的方向,再次道了聲謝。
真是奇妙的人。于桃華聳了聳肩,瞄了一下錶,正是快要四點的燠熱時分。她走回行人椅旁把自己的畫具收好,結束她今日的寫生。
* * * *
「小心!」
于桃華拉回被學生群擠下人行道的他,再晚一步,他就會被急速飛馳的機車騎士撞倒在地。
「你沒事吧……啊!又是你!」是那個長相完美到不像人間應有的男人。
「……謝謝。」在走道上站穩後他立刻鬆了手。
她微笑看著他。
他的臉真的很完美,不僅僅是黃金比例而已。
就像春天的百花,夏天的沙灘,秋天的楓葉,冬天的銀雪。
一切配合得天衣無縫。
除了他那看不見的眼裡失了神,連帶將人拒之千里以外罷了。
「先生,你還記得我嗎?」她笑問。
他猶豫了下,「于小姐。」
「是的,我是。」她笑答,還以為他不會把那天下午的事情放心上。「看在我又救了你一次的份上,介意我請問你貴姓嗎?」
聽見她的問題,似乎又驚動了他那條緊繃的神經。「噢,不是,我想說,一直先生先生的叫你,感覺很奇怪。
「就好像一群老師剛見面,只知道稱呼對方『老師好、老師好』那種怪樣子……」
「烏玄宇。」
「不過舉老師的例子好像還好,一群醫生的話就更怪一些。一個說『醫生好』,另一個也說『醫生您好』……」咦?她錯過什麼了嗎?
「你說什麼?」
「烏玄宇,我的名字。」
「烏玄宇……巫術的巫?還是屋大維的屋?」
「烏黑的烏。」
「黑色的天空?」好黑的名字。
他皺眉,突然了解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後,才又點點頭。「妳要這麼解釋也可以。」只是他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形容。
于桃華覺得他的名字跟他這人真是太搭了。
他就是一片黑色的天空。
乍看之下,他如同一位謙和有禮的紳士,文質彬彬,猶有君子之風;但與他接觸過後,就會發現他劃出一道深幽無垠的黑夜,包容了萬有,卻也阻隔了所有。
「你要去哪?這時間人多,你怎麼會這時候出來?」她問。
他下意識握緊手杖,「找朋友。」
她淺笑。發覺他的防備心真的比起一般人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「你吃飯了沒有?剛好午餐時間,要不要一起去吃?」
觀察他的反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。
她知道他是想拒絕的,他也大可以直接說不,但是他沒有,他只是一逕地加重了捉著手杖的力道,猶豫著該說什麼來回絕她的邀請。
這樣算是個很溫柔的人吧?
對每個說出口的話都字斟句酌,雖然對旁人隔絕了一道圍籬,卻仍是小心翼翼地拔掉可能傷人的荊棘。
所以她││明知道他會陷入兩難,依舊忍不住放任心中的小惡魔來逗逗他。
嗯,她今天才發現原來她也是有劣根性的。
「我得去找朋友。」他道。
「那我帶你去吧。」果不其然,他又皺眉了。「我是說,現在人這麼多,萬一你又給擠下人行道怎麼辦?何況放任你一個人走在人潮擁擠的路上,我實在良心不安。」她做了個捧心的動作,不過想起他看不見,多餘的花招就省了。
「……」
「反正你也知道我在哪工作,如果有問題你隨時可以帶警察來找我。」
他還來不及猶豫,口袋裡的手機便響起陣陣鈴聲,他對著她的方向說了聲抱歉,才取出和他一般黑沉沉的手機,按下通話鍵。「……嗯,時鐘壞掉,我以為時間到……對,我快到了……在附近……」他思考了一下,又繼續回答:「不用,我知道你忙,我自己可以過去,大約十分鐘,對……」他又對著手機彼端交代了些事,才闔上手機蓋,放回口袋。
「于小姐,不好意思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她掏出懷錶,「現在十二點十五,你和你朋友約在哪呢?」
「其實……不……」
這次她成功地在他拒絕之前搶白。「我下午沒有課,今天也不適合寫生,有午後雷陣雨。我想,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你安全地送到你朋友那裡吧?我很樂意幫這個忙的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想我不是一個以控訴性騷擾為樂的無聊份子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只是個想幫你安全抵達你目的地的路人。」
幾秒後,她看見他這片黑夜,總算露出了幾顆曙星。
「于小姐,麻煩妳了。」語畢,他緊抿著唇,看得出來他對於旁人這樣的主動十分不習慣。
于桃華將自己的側背包換到他那一側,好讓他可以一手執著手杖,一手捉著她的背袋。
「你朋友在哪?」她問。
他報了一個地點。
是一百公尺外的那間派出所。
「你真的怕被我賣了呀?」輕輕的調侃聲鑽進他耳裡,他的表情有些僵硬。
「不是,是我的朋友就在那裡。」
原來如此。
她還以為他的防備心重到真的要將她送到警局備案了。
「我們走吧。」
她的腳步輕巧而悠緩,適中的速度讓他不至於走得太過焦急。
手中握著的背帶不是易壞的皮製品,而是粗製的斜紋帆布,他聽見背袋裡有筆桿與鐵盒撞擊的匡噹聲音,間雜著像是石磚清脆的敲擊,應當是她平常作畫用的工具,只是少了畫板的木片聲,也許正如她所說,她下午並沒有寫生的打算。
寫生。
他上次就是在她寫生的時候,經過那座公園,走到不熟悉的斜坡,才會遇到她。
然後被她即時伸出援手。
今天,他第二次被這個女人給救了。
兩次她都直呼要幫他的忙,雖然熱心,卻又將分寸拿捏地恰到好處,不會令人感到無禮,更不會讓他覺得不快。
第一次,他承認因為陌生,斷然拒絕她的協助可以避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;第二次,他在一個不適當的時間跑到大街上,滿路子的人,他要自己走的話,難免不會走到一個危險的地方。雖然不算認識她,但她確實都將他的疑慮一一點破,不論他相信與否,接受她的好意是當下最好的選擇。
「我們要過馬路了,有四十秒,可以慢慢來。」她小心地領著他走,到了枕木紋的彼端,她又停下腳步,等著南北向的紅綠燈亮。「這個路口有個優點,它旁邊的電線杆上,都有裝視障者專用的警示音箱,校門口的那個就沒有了;不過缺點就是它必須過兩次馬路,對你來講有些危險,你可以記著,下次出來就可以從這條走。」
烏玄宇只是應謝,沒有多說什麼。
「可以走了,這次有五十秒。」他們跟著人群穿越馬路,在他們踏上暗紅色的人行磚時,號誌燈正巧結束小綠人的奔馳。
「我會不會走得太快?」她問。
「不會。」
可以說,她是他遇過帶路帶的最令人安心的一個人。
即使是他以前的同事是或好友,偶爾還是會忘記他的情況而逕自走遠。
「我的學生常常都說我走路要快不快,要慢不慢的,我還滿擔心要是我突然又走到忘我,你會不會被我落下了。」
「這速度剛好,妳的步伐不大。」
她今天穿的平底鞋鞋跟與人行道踩出規律的節奏,他算過,他跨兩步的距離,她必須走上三步。
「那就好。」原來他有在注意啊。
「你住這附近嗎?」于桃華停下腳步,讓背著大提琴的學生先過。
「不是。」
「我以為你會選擇叫車,直接坐到你朋友那。」
「事實上,是的,我有叫車。」
他的回答令于桃華愣了會,一時脫口道:「那怎麼會在學校那裡下車?」
「碰巧的。」他又緊抿了唇。
碰巧?她不信。
不過她也沒說破,只是心情愉悅地偷偷欣賞他完美的面容。
真希望能……
算了,這種要求,要是說出來真的會被當成性騷擾。
她自嘲地笑了幾聲。
「怎麼了嗎?」
咦?「你聽見啦?」她以為她笑得很小聲。
「我以為像我這樣『視覺有障礙的人』,聽力自然會比常人好上一些。」
她斂起笑容。「抱歉,我不是笑你,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。像是……如果你被稱讚長得很好看,會有什麼反應?」
她的問題成功讓烏玄宇傻在當場。
「妳說什麼?」他錯愕地問。
「沒有人說過嗎?你的臉很完美呢!」
于桃華一陷入了美的領域,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,話匣子講個不停。
「你的五官位置以及大小符合了黃金比例,眉宇之間沒有太多累贅的氣質,雙頰的線條剛直但不死硬,鼻樑高而挺,雙唇厚薄適中,一張臉完美的剛柔並濟,害我都想……」驀地,她止住話尾。
「想?」雖然他越聽越是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,但她並未存有謔笑的惡意,更像是……在稱讚他?
「沒有!你聽錯了!你什麼都沒聽到!」
就當他沒聽到吧。
他絕對沒聽見于桃華急欲掩飾的慌亂。
聽起來有點緊張而且……害羞。
所以她到底想做什麼?
「咳嗯,所以我們要繼續走嗎?還是要站在太陽底下繼續曬呢?」于桃華摸摸自己的臉,很燙。大概是太陽很大的緣故。
「走吧。」不知怎地,知道她原來也會怕窘,烏玄宇心中湧起一股勝利感。
也許連著兩次都是他比較尷尬的情況,讓他認為這次扳回了一城。
從校門口走到派出所不過十分鐘,一路上碰到許多學生都興奮地向她打招呼,偶爾她忘記回或是沒注意,學生還會抓著她鬧,而她也不介意。他聽見的,就是他們的笑聲。
他知道她是個老師,但沒想過她還滿受歡迎的。
聽起來她是個很好的老師。
老師。
肩上的背帶倏地一緊,于桃華回頭看發現他的手緊攢著帶子。「怎麼了?」她望向他的臉,發現雖然只是短短一瞬,但他面容猙獰得可怕。
「沒有,踩到石頭而已。」他隨口扯了個理由,也不管她信不信,逕自終結所有話題,抵達派出所前,他沒再說過話。
而她則不置可否地沒有多說話。
派出所的大門在他們抵達時滑開,一名滿頭灰髮的半百員警從裡頭走了出來。
他看見他們兩個時,準備拿菸的手停在胸前。
「玄宇!」他笑著走向他們,香菸盒也塞回口袋。
「劉叔。」烏玄宇則淡淡地點了個頭。「這是于小姐,她送我來的。」
于桃華看向他口中的劉叔。「您好,我是前面大學的美術系老師,我姓于。剛剛在路上剛好碰到烏先生,順道把他帶過來了。」
「妳好,于小姐。我姓劉,叫我劉叔就好,我是這間派出所的『管區』。妳說,妳是附近那間大學的老師?」劉叔伸出手,對于桃華示好。
「是的。」于桃華笑答。
「怎麼這麼有緣!人這麼多就讓妳碰到玄宇!」劉叔開心地直呼。
「您也覺得很有緣對不對?我上次也在公園碰到烏先生呢!」
「上次?」劉叔不動聲色地瞄了眼烏玄宇。
「嗯,就是烏先生上次在公園……」
「于小姐,謝謝妳帶我走這一趟,麻煩妳了。」烏玄宇開口截斷于桃華的話尾。
劉叔玩味地看著烏玄宇,而後對著于桃華道:「于小姐啊,既然這麼近,以後有空可以來坐坐啊!」他熱情的邀請突然令于桃華有些惶恐。
「這……不會打擾你們嗎?」她以為他們是不歡迎一般民眾常到警局聯絡感情的。
「怎麼會呢?于小姐能來,我們這些老人家反而會更有精神!」劉叔熱絡地搭上于桃華的肩,道:「就這麼決定了!以後妳常來,老人家我就拿那些壓箱寶來請妳喝茶!」
「劉叔,不要為難于小姐。」
「玄宇,你說這話好像我會把于小姐吃了一樣。」
「劉叔,不需要麻煩于小姐。」烏玄宇改口。
麻煩?怎麼他們的對話她有些聽不太懂?
「呃……你們真的是在說我來拜訪劉叔的事情嗎?」她問。
「是。」劉叔笑著回答。
「不是。」烏玄宇冷臉以對。
噢……原來……她知道了。「劉叔,如果是指看顧烏先生的話,我想他自己其實可以把自己照顧的很好。」
劉叔面不改色,還是一貫的熱情獏樣。「于小姐說到哪去了?我只是單純想邀請于小姐來喝喝茶、聊聊天,沒別的意思。」
于桃華沒有拆破劉叔的假笑,思忖了一會,輕柔的語調又起:「不過……」
她看向烏玄宇。
「我比較想做另一件事。」
感受到被人盯著看,烏玄宇皺了皺眉。「什麼事?」
「其實也沒什麼……」她輕笑。
沒什麼?有什麼?現在是上演哪一齣?劉叔狐疑地看著于桃華。
真的要說?說出來還真有點尷尬,不過越看著他的臉,她真的就越想……「嗯……我先強調,我不是在性騷擾。」
「于小姐直說無妨。」他又握緊了手杖。
「就是……」
他們屏息以待。
「我想畫你。」
「于小姐想要畫玄宇?」
「嗯。因為他有一張非常完美的臉。」
劉叔看向烏玄宇,非常確定他的確是長的比一般人還好看……好吧,事實上是比很多專業的模特兒好看,但是,完美?
他心裡浮起一個大問號。
「于小姐要怎麼畫?」他問。
「素描?水彩?油畫?國畫?」
「還是……脫光光那種畫?」
于桃華只是笑,也沒反駁。
驚覺自己說了什麼,劉叔乾笑打圓場。「呃……我是說……妳知道的……哈哈……」
「其實,我只是想畫烏先生的臉而已。至於以什麼素材做畫,我都會試試看。」她的解釋化解了尷尬。接著她又加重語氣解釋:「因為烏先生有一張非常難得而且完美比例的臉,對於一個美的欣賞者而言,這機會是萬中無一的!所以我很希望能請烏先生當我的模特兒一陣子……你只要做自己的事情就好!我不會干擾到你的!」
原來,她想說的就是這個。
「要是烏先生認為這樣會造成你的不便我也可以理解,會被當成性騷擾我也是知道的……」
烏玄宇靜靜聽著她的解釋。
他知道他自己一向是個理智的人,理智的人不太容許自己做出衝動的行為,雖然他曾經有過絕無僅有的一次例外,但他沒想過會在有生之年做出衝動的決定,過去沒有,現在沒有,未來當然也不會有。
所以,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就經驗法則來說,是根本不會出現在他生命裡的。
「好。」他聽見他自己說。
于桃華驀地緘口。
劉叔停止動作。
大概是太陽太大了,他才會這樣的不受控制。他告訴自己。
因為,他又聽見他自己說了聲───
「好。」
向上所有,翻印必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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