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戲劇小說」之〈道蒼〉

第9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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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集

作者-左皓

前集題要

  為了成就大業而斬斷兒女情懷的廩君,雖然成功帶領巴族創造屬於他們的國度,卻招來了鹽水女神的復仇,而死於非命。但他的功績,卻一直流傳在巴族的歌聲中……

  千年之後,位於巴地不遠的苗族,流傳著另一個開天闢地的傳說,黃帝與蚩尤的故事。一個新的傳說,新的旅途,即將就此展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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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「楓樹砍倒了,變作千百樣;樹根變泥鰍,住在泥水裡;樹樁變銅鼓,大家圍著跳;樹身生疙瘩;變成貓頭鷹;樹梢變姬宇,一身繡花衣;樹幹生妹傍,樹心變妹留;這個妹傍留,姜央的蝶娘,古時老媽媽,我們的祖妣。

  上古時期,神州大陸由三個部落領導,分別是軒轅氏黃帝神農氏帝、九黎族蚩尤。後來炎黃雙方起了衝突,最後炎帝敗北,中原皆為黃帝所管。

當黃帝勢力日益龐大起來,但也因此招來蚩尤的不滿。蚩尤和他七十一個兄弟帶領著九黎三苗民族叛亂,雙方旋即在逐鹿展開大戰。

  黃帝在九天玄女風伯雨師等協助下,費盡心力終於打敗蚩尤軍。

為防蚩尤再度叛亂,黃帝因此將蚩尤的屍首一分為二,頭顱埋在山東,身體則埋藏在山西

跟隨蚩尤軍叛亂的三苗民族,黃帝便將他們流放至西南荒野以示懲戒。

而後蚩尤的血竟化成為紅楓葉,魂魄也成了楓樹。楓樹的枝幹又變作蝴蝶,和水波戀愛,生下十二顆蛋。

在大地上先後孵出獅、牛、蝶、松等動植物,後又孕育出苗族的祖先姜央,帶領著三苗祖人到西南荒野開墾生活,共同度過無數艱辛的日子。

  苗族人為了紀念偉大的姜央,以及為他們生下姜央的蝴蝶媽媽,遂寫下這首美麗的古歌。

此歌流傳在苗族部落已有千年之久,對他們而言,不論男女老幼,人人都能吟唱高歌,甚而倒背如流。

 

宋 貴州.村落廣場

一羣十八九歲的青年男女手拉著手,快快樂樂的唱了起來。

這是貴州黔西南部一個小村落,時值大宋紹定年間,宰相史彌遠把持朝政,正是奸臣當道,民不聊生的年代。

然天高皇帝遠,對於偏遠的貴州,並沒有受到政令直接的剝削,人人臉上只有快意、歡笑,彷彿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仙境。

  廣場上,除了載歌載舞的青年男女們,還有一些小男孩正玩著騎馬打仗的遊戲,以及八九名少女圍成一個圓圈,正用著樹枝在地上畫圖嬉戲。

  正當眾人玩樂正興,樹叢忽然響起簌簌聲響,一道黑影竄了出來。

  「看,那裏有白兔。」一個年紀最小的女孩指著前方,對眾人說道。

  八名少女聽了,都爭先恐後的要去看白兔。

  白兔見到人靠近,不免心怯,轉身想逃走,忽然樹叢裏伸出一雙手,將牠牢牢抓住。

  少女們驚呼聲中,混合著一個男孩的歡叫。

  「嘿!臭山豬,這次終於給我抓到了。你別想再跑,我一定要好好處罰你。」

  眾人回頭看去,說話的是一個約十四、五歲小男孩,手裏正抓著那隻雪白兔子,滿臉盡是得意之色。

  一個綠衣女孩難掩怒氣,指著男孩憤恨恨的道:「喂,你快把兔子放了。不然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。」

兔子悶哼聲不斷,雪白的身軀一直掙扎,男孩卻不肯鬆手,還向綠衣女扮個鬼臉,笑道:「妳們憑什麼要我放了牠?」

  「就憑你欺負兔子,不是好漢。」

  「是啊,人家都說:好漢不與畜牲鬥。你快放了牠!」站在綠衣女孩身旁的紅衣少女看不慣,也來幫忙理論。

  「哼,這隻畜牲兇狠得緊,我得來不易,不能輕易放了。」男孩鼻子重重吐了一氣,搖了搖頭。

  「一隻小白兔哪有什麼兇狠?若真要說,我倒覺得你比較兇狠呢。」綠衣女孩滿臉不屑說著。

  「這是隻野獸,野獸。我若放了,就是縱虎歸山,因此我不能聽你們的話。」

  「你這人真奇怪,讓牠快快活活的行動不是很好嘛?為什麼偏要把牠抓起來?」

  正在跳舞的青年男女們看見小孩們在爭吵,都停下舞步,紛紛過來一探究竟。

  「阿噲,你又再說什麼瘋話。不過就是隻兔子罷了,哪來的野獸?」

  「這小子就是喜歡胡說八道,又不是第一次認識,咱們不要理他。」青年男女們都笑嘻嘻的看著那叫阿噲的男孩。

  阿噲聽得眾人嘲笑,稚嫩的小臉不禁紅了,扁嘴道:「哼,今天捉的是兔子,明天就是抓山豬,後天就是抓老虎。再過些年嘛,我就要把山裡兇猛的野獸一一抓乾淨,為民除害,到時你們就非感謝我不可。」

阿噲說到後來,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,彷彿煞有其事。

  眾人看著他天真的臉龐,無知的話語,都哈哈大笑起來。

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子說道:「傻小子,什麼本事也不會。論到吹牛的功夫,在咱村卻是數一數二的強,你為什麼不去抓頭牛看看?」

  「抓牛有什麼厲害,我打從七歲就會了。我要抓的是山豬,我以後還要去北方草原,抓他們的老虎。」阿噲氣得急跺腳說道。

  「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。你道山豬、老虎是什麼?他們可不是小貓小狗啊。」    

  「你若說你爹爹,那還有可能,但憑你,哼哼,想也不必想了。」

阿噲的父親是這個部落之長,天生就力大無窮,抓老虎、山豬對他而言如吃飯睡覺般簡單。

阿噲父親自然也盼望著兒子能和自己一樣強壯,受村民愛載。阿噲在這樣環境下生長,打從會說話起就立志要成為全村第一勇士,但無奈個子太小,經驗又不足,眼下這個時期是不可能成為打虎英雄的。

  阿噲那容得別人這般輕視,他大聲抗道:「誰說只有我爹爹才能辦到,我是他兒子,自然也行。」

  其中一人斜視的看著他,冷聲哼道。「兒子又怎樣?能比老子強?咱們都是姜央的後代,可也沒聽過有人比他更偉大。」

  「你是瞧不起我?」阿噲滿心怒火,瞪著那人。

  「我就是瞧不起你。」那人笑嘻嘻的說道。

  「如果我抓到怎麼辦?」阿噲一急,衝出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的大話。

  「如果你真的抓到,我以後見到你都跪著叫你爺爺,如何?」

  阿噲正值血氣方剛之際,被人一激,當下更不顧後果,大聲回道:「好,我就抓給你看,現在就抓給你看。」

  阿噲馬上把手裏的兔子放了,氣沖沖的往叢裏走去,倏乎間便不見蹤影。

 

宋 貴州.山區

  冷若刀鋒的寒風,穿過山谷回盪著,吹得樹枝發出啞啞聲響。

  偌大的深山,野獸雖多,卻也不是想見就見的到。況且野獸兇猛,就是成年人也要小心應付,阿噲初出茅廬,不知好歹,竟然單獨行動。

  阿噲一路行走,找了大半個上午,別說山豬,就連白兔和野鹿的蹤影也極為少見。

他獨自又走了半個時辰,已是黃昏之刻,日頭一大半給山峰淹沒,餘光打在茂密的樹叢中,能視之物越來越少。

  這座森林占地龐大,起初還只是雜草密集,愈往裡走愈多荊棘遮道。阿噲折斷樹枝,用來當開路的工具,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嗥叫聲,斷斷續續、若有若無的。

  阿噲頓覺一股涼氣直透背脊,全身顫抖不已,還沒鼓起勇氣上前查探,這時前方又傳出一道聲音。

  然這次從樹叢另一端傳出來的,不是野獸吼叫,而是女孩的哭啼聲。剎那間,他由害怕轉為奇怪,撥開樹叢想要一探究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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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見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坐在地上,滿臉盡是淚水,全身不停地打顫。

  「妳是誰?怎麼會在這?」阿噲驚訝極了,他萬萬沒料到在這深山中,會遇到和自己相同年紀的人,而且對方還是女孩。

  那女孩見到是陌生人,也是一愣,一臉茫然之色。

阿噲等了片刻,不聽答話,又問道:「妳會說話嗎?」

  女孩似乎是聽不懂他說的話,嘴唇微顫,細聲道:「你……你是誰?說什麼啊?」

  阿噲見她說的是漢語,更是訝異。

貴州雖為宋朝管轄之地,但地處偏遠,加上漢苗不睦,也只有那些得罪皇上的文人官員才會被流放到這,平常人根本不會平白無故來此。

所幸阿噲的爹是村長,經常要解決漢苗之間的問題,因此不得不學些漢語應對。阿噲一向以父親為榜樣,自也學了簡單的漢文。

他心思一轉,便用漢語說道:「我是這裏的人。妳是漢人對不對?」

  女孩這才明白,點了點頭。

  阿噲見女孩聽懂了,繼續問道:「那妳為什麼會在這?妳的爹娘呢?」

  女孩目光露出恐懼之色,見到阿噲往自己靠近,身子不禁向後縮去。

  阿噲見她如此怕自己,停下腳步,柔聲說道:「妳別害怕,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,我沒有惡意。」

  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,我……我就……就……」女孩神色遲疑了一下,回答出的話斷斷續續。

  「妳別哭,先冷靜下來,再把話說清楚。」阿噲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話。

  女孩雖止住哭聲,眼角仍不斷流下淚水,更顯得她嬌弱無助,惹人萬般憐愛。

  「我……我和爹爹、娘,還有弟弟來這,突……突然就出現一群壞人要追我們。爹爹……騎著一匹馬引開他們,我和娘還有弟弟走一塊,卻在途中和他們走散了。」

「我第一次來這,這裡又到處是山,我分辨不出路,也找不到他們。」女孩說到後來,語聲已清楚許多,但還是夾雜些微的哽咽。

  阿噲用訝異的眼光盯著她看,但見她臉白如雪,睫毛甚長,雖說雙眼紅通通的,仍無法掩蓋她秀美的俏容,問道:「我叫阿噲,妳叫什麼名字?」

  女孩一雙水汪汪大眼打量著他,並沒有回話。

  「妳別怕,我不是壞人。我要幫妳找爹娘,我對這裡很熟,知道怎麼走。不過妳要先告訴我妳的名字。」阿噲明白她的顧忌,盡量以笑臉對她說話。

  過了半晌,女孩才吞吞吐吐說道:「娘說,不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自己的名字,尤其是女孩子的閨名。」

  苗族不像漢人講究那麼多禮節,阿噲想了一會兒,說:「妳娘說的不錯,不可以隨便把名字告訴陌生人。但我和你說過話了,就不算是陌生人。」

  不料那女孩疑心未消,搖了搖頭依舊不肯說出自己名字。

阿噲無奈地道:「天快要黑了,我先帶妳走出這裏,剩下的等咱兩平安再說。」話說完,他走過去便要牽起女孩的手。

  就在這一刻,樹叢一道黑影從阿噲眼前掠過,女孩一陣驚呼聲。

一頭體型龐大的山豬已經立在女孩身前,兇猛的模樣讓兩人頓時嚇呆了。

這變故來得太突然,就算是經驗豐富的大人也難以應變,阿噲頓時腦袋一片空白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:「!」

  大山豬用著牠那銳如劍柱的前齒往女孩衝撞去,女孩蒼白的臉孔全無血色,腿一軟,人即倒平在地。

就在山豬的巨齒要撞在女孩身上時,牠突然腳步一個踉蹌,也跟著摔倒在地。

  當阿噲回神過來時,發現自己正緊握著平時打獵的木劍,他正一下又一下的橫劈山豬頭蓋骨

阿噲知道自己和少女的性命全繫於這一刻,使勁全力接二連三不停地猛敲。那山豬跌倒在地,連掙扎的餘地也沒,就這樣活活的被阿噲打死了。

  鮮血濺得阿噲全身,直到耗盡力氣,他才驚覺山豬早給自己打死了。

。「真的是我殺死的嗎?真的是我殺死的嗎?」阿噲又驚又喜,手輕拭額頭,手掌裏全都是汗水。

平時總是輕描淡寫的說打獵是件輕鬆愉悅的事,但此刻親自體驗,回思起方才的情景,心有餘悸,暗自駭然。

  他回頭再看那少女時,只見她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,忙過去探她鼻息。

  其實少女是驚嚇過度,導致昏厥,山豬根本沒攻擊到她,但阿噲不知其中過節,生怕她就此死了。

他一探之下,發覺呼吸頗為順暢,心下鬆了口氣,將她揹在身後,尋思:「要快點給她找大夫看。等她醒來後,再替她找爹娘。

 

宋 貴州.村落

  山路雖然蜿蜒曲折,但阿噲也不知那來的力氣,一路健步如飛,很快就回到村落裏。

  回到家的途中,忽見前方聚集了一群人,不知在幹嘛。

遠遠的便聽好多人破口大罵:

「你是何人?為何要來我們苗族部落?」

  「這是我們苗人的地盤,不是你們漢人該來的地方,快快走吧。」

  「媽的,這小子真拿起刀劍來,當真要打?」

  只見一群人圍成一個圓圈,圈內有一男一女,男的體壯,女的貌美,年紀都差不多三十餘歲。

  女子懷裏抱著一個嬰兒,面色焦急的看著那漢子。那漢子也是一臉焦急,眼神卻隱藏著憤怒,他舉劍在前,咆哮道:「我只是要找我女兒,你們再不讓開,我可就不客氣了。」

  聲若雷吼,震得連樹上的葉子也為之飄落,但他說的是漢語,苗人們聽不懂,只是仗著人多,對那對漢人夫婦指指點點,嘴裡罵個不停。

  雙方互不相讓,眼見便要有場爭執發生,阿噲背著女孩快步向前,用漢語大聲喊道:「這位伯伯你別急,她是不是你要找的女兒?」

  「是湘兒……」婦人一聲驚呼,眼角留下淚水。

  阿噲向前跨了一步,笑道:「既然是……」

  他的話還沒說完,那漢人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前。

漢人一把搶下阿噲背上的女孩。幾聲清脆,阿噲頓感雙頰火辣辣,十分疼痛,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挨了那漢子四下耳光。

  「你對湘兒做了什麼?」漢子怒視著阿噲。

  「我……」阿噲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。

  「是你害她的對不對?我要殺了你。」那漢子的語氣十分怨毒,陡地舉起左掌,蓄勁運力便要揮下。

  就在此時,背上的女孩被此一震,睜開眼來低聲道:「爹別……是他……是他救了女兒。」一言方畢,人又昏了過去。

  眾人見本來包圍住那漢子,但他不知用什麼方法竟逃出包圍,身形猶如鬼魅,無不愣住。

那婦人趁機奔來,望著漢子背上的女孩安然無恙,心底先鬆了口氣。

  「生哥,明明就是他救了女兒,你怎打他?」

  「我……可是他明明……」

  「湘兒與他素不相識,他何必如此陷害?況他若真有心陷害,又何必再大老遠的把女兒送回來?」

  「說不定……說不定……」那大漢也不知該說什麼。

  那婦人目光轉向阿噲,微微一笑。

  「這位小兄弟,多謝你救了我女兒。瞧你滿身都是汗,一定累壞了。」她伸袖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。

  阿噲被婦人的素手溫柔碰觸,內心突然怦怦跳個不停,這是他打從娘胎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。

自己為了救那少女,大老遠的送她回來,雖然還挨了四記巴掌,但見婦人滿臉感激之色,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了。

  那壯漢聽了妻子一番解說,再回想女兒方才所言,才知自己衝動了,牙一咬回道:「救女之恩,趙某來日必報。」

他不善言語,這麼說已是他最大的感謝。他牽起妻子的手,轉身便要離去。

苗人見漢子一開始先拔劍吆喝,又打了阿噲巴掌,路見不平的人越來越多,把整個廣場包得密不通風。

  那壯漢雖聽不懂他們言語,但見他們神情也知來者不善,眼見敵方勢眾,憑自己武功絕不可能逃脫,況又要一起帶走妻兒,表面上雖鎮靜萬分,心下卻叫苦不迭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?」

  這句話說得雖然不響,卻有股凜然之威,眾人彷彿是聽到聖旨,皆大呼道:「村長來了,村長來了。」

  人群如浪潮般向兩側分開,走出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。雙眸如電,精光閃閃,下巴留著幾縷鬍髭,他正是苗人部落的村長,阿噲父親──阿德喃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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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道蒼〉於每週一晚間8點播出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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